一“才到家，就被介绍对象，这年纪真是尴尬。”回家过年的第二天，
林夕在朋友圈发出这样的感叹。林夕，26岁，目前在一家物业做行政，用她的话说，
这只是过渡，和父母长辈看法一样，在这座小城，考上编制才是尽头。
可能是由于某次中学时代破天荒的考了次年级第一，
这种莫名的优越感总让她觉得“编制”就在那儿，只要哪天她真努力一搏，
编制便是她的囊中之物。可她懒懒散散的性格，又总想着从明天开始努力，这不，
毕业的第二个年头了，每次考试都以失败告终。手机屏幕亮起时，她正躺床上悠闲的发呆。
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头像突然跳入眼帘。是他的微信，那个从来不用添加备注的名字，
无论怎么变，她都知道是他。点进去的瞬间，心跳莫名的漏了一拍，消息很简单，
就几个字：“被介绍对象了？”没有花哨的表情包，没有多余的铺垫，
倒像个无话不谈的老朋友。林夕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，距离上次聊天，已快两年。
林夕的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方，打了又删。想回“嗯”觉得过于疏离，想回“是啊，
怎么呢”又怕显得急切、殷勤。思索许久，细长的指尖在屏幕上敲的飞快，
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。“哈哈，亲戚们乱说的”连标点都带着故作的松弛。
完全看不出她眼神里那点雀跃像被风吹过的烛火，明明灭灭，
带点慌张又焦急的等待聊天框的消息。“我给你介绍一个吧，我发小，
从小一起长大的”“他父母也是在催婚，试试？”林夕心里顿感失落，
这家伙居然是给我介绍男朋友？随即，又阿甘似的心态安慰自己，也许他在试探？
“不要”林夕当即拒绝道。“你可以试试看啊，没必要一下子回绝，
你相处了才知道合不合适呢，我和李薇就是这样。”李薇？林夕指尖微微颤抖，
点开张翊那条早已被新动态淹没的朋友圈。发布时间停在两年前秋天，
配文只有简单的“我们”，后面跟个笨拙的爱心表情。照片里的李薇站在逆光里，
轮廓被阳光描得有些模糊。她不算起眼，就是走在人群中路人甲乙丙的角色。单眼皮，
眼尾微微下垂，鼻梁也不算挺拔，鼻尖圆圆的，嘴唇是淡淡的粉色。她扎着简单的马尾，
齐刘海有点是那种没什么层次的一刀切，软塌塌的贴在额头，把眉眼遮去小半，
连带着让原本不算出挑的五官，更添了几分顿感。这张照片林夕看过无数次，
她研究过这个女孩的衣服材质、看清过背景里飘落的每一片银杏叶，甚至背后湖面的涟漪。
明明是那张看了无数遍的脸，明明早把每个细节都刻进了心里，可每看一次，
喉咙里还是会涌上一股涩意。手机暗下去的瞬间，映出自己难掩的失落。很多时候，
她也鄙视自己这样一遍一遍的去看那张照片，可那份不甘心像沉在水里的石头，
每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钝痛，逼得她再看一眼，再确认一次，仿佛多看几遍，
就能找出一个，“本该是我”的理由。弹出的微信通知把林夕拉回现实，
“新的朋友”图标跳着小红点，与此同时，张翊也发来消息“他加你了，快同意下”。
林夕看完张弛的消息，慢吞吞的点开朋友验证，备注信息显示“周屿”。很明显，
这就是张翊的发小了。“现在不想找男朋友。”林夕并没有及时通过朋友验证，
而是脱口而出的回复的张翊。这是实话，有一个稳定的工作才是当务之急。“你先了解下，
真不错的，就当多认识个朋友。他和我一起长大，人品绝对靠谱，也是设计院的，长得很帅。
”我又不喜欢帅的，你这样的就行。林夕瘪了嘴瘪嘴，这话话她没说出口。
难道他觉得我是个看外表的人？林夕转念一想，赌气似的打出“那更不想加了，高攀不起”。
林夕不知道这个叫周屿是什么样，她可以肯定的是，她不想通过张翊认识另一个男生。
“姑奶奶，你好歹先同意下好不?”张翊的语气带着恳求。年少的骄傲与别扭总是最碍事的，
林夕多希望在大一那一年，张弛也能用这样的语气挽留下自己，
那她就不会赌气似的和另一个男生在一起。可这次赌气，两人被时间推着越走越远。
后来再想起，林夕都带着深深的后悔，如果自己当初不那么幼稚，如果没那么快的赌气转身，
故事会不会完全不一样？林夕同意了验证。她也有自己的小算盘，周屿是张翊的发小，
要是和他熟了，总能借着“朋友的名义”多些理由出现在张翊身边。随之是一阵沉默，
想和张翊说点什么，又不知如何开口。而聊天框的另一边，张翊也默契的没有再发来消息，
可能作为介绍人的自己，此刻应该退居幕后。林夕对着手机屏幕愣了神，
想不出的问题就过一会再想吧，她习惯这样安慰自己。她点开那个备注“周屿”的头像，
头像是个可爱的动漫人物，朋友圈刚更新的一条动态，
黑色的宋体怼在白色背景板上：“没照片，不用翻”林夕忍不住弯了弯嘴角，
指尖敲出一行字发过去：“这朋友圈明显针对我啊。”对方几乎是秒回，
一个挑眉的表情后面跟着：“提前打个预防针，省得你翻半天失望。
”林夕咬了咬下唇：“这么肯定我会翻？”“不然呢？”周屿回得很快，
“新加好友不得例行公事逛一圈朋友圈？我这是帮你节省时间。
”“知道还不赶紧双手奉上照片。”林夕故意逗他。屏幕那头沉默两秒，
发来一句：“真没有，我这人不上相，怕吓着你。”“哦？”林夕之间顿了顿，
忽然觉得这人比想象中更有意思，“那真人比照片好看？”这次回复慢了点，
大概过了半分钟，才跳出一行字：“可能吧，下次见面你鉴定下？
”林夕看着“下次见面”四个字，心里不免一阵紧张，就像上课老师在抽查前排背诵内容，
下一个就是自己的慌乱。“再说吧，我先先忙了。”林夕把手机往针头下一塞，
心还在砰砰跳。“再说吧”三个字发出去后，周屿再没追问，对话框停在那里，
像根没点燃的引线。“见光死”可能说的就是林夕这类人吧。倒不是他长得难看，相反，
邻里常夸她“这小姑娘真好看”“这姑娘皮肤能掐出水来”可这些话就像羽毛，
轻轻落在身上，没等吹热就走了—他们不过是客气，是没见过真正好看的姑娘。
上次喝奶茶朋友见她又习惯性的咬习惯，随后拍了张侧脸，她看到后立刻让对方删了，
理由是“角度太死亡”，其实是怕那点婴儿肥被人笑话“显胖”。
让林夕更为苦恼的是自己说话经常不经大脑，就像与张翊相处，即使他们认识了十年，
能坦露心扉的聊天却寥寥无几。她总是担心表现的太在意会显得卑微，怕表达柔软会被辜负，
只能选择用坚硬的外壳把自己包起来。二年初二的太阳懒懒散散挂着，天倒是晴朗的，
就是冷得人不想动弹。林夕正瘫在沙发上刷手机，客厅里只有电视在重播春晚，
她打了个哈欠，正觉得无聊快发霉，楼下传来两声喊声——“林夕！林夕！”声音有点熟，
又带着点陌生的急切。她愣了愣，扒着窗帘缝往下看了看，心里“咯噔”一下就提起来了。
楼下站着里两个人，一个是张翊，另一个好像个子稍微高一点点。两人正仰头看她家阳台，
张翊还扬了扬手。林夕瞬间慌了神。这大年初二的，要是被爸妈看见楼下两个男生找她，
肯定又得盘问半天。她飞快扫了一眼客厅，爸爸出去打牌了，妈妈正在厨房收拾，
让他们进来是万万不能的。林夕慌乱的在衣柜里翻找，指尖扫过几件过年穿的旧外套，
最终勾住一件米白色短款羽绒服，这是上个月刚买的，版型和颜色都恰到好处，
比身上那件棉服强得多。她反手脱掉旧外套，胳膊还没有伸进袖子，
就听到厨房传来妈妈的声音：“小夕，刚才是不是有人喊你？”“没有吧，我出去一会。
”林夕含糊的回应，飞快的穿好羽绒服，拉链一拉到顶，随手拉过一双常穿的皮鞋，
也顾不上搭配。起身时，她特意往厨房方向看了看，妈妈还在围着灶台转，暂时没注意门口。
林夕故作镇静的出现在这两人面前，张翊和旁边的男生对视一眼，都看出了她脸上的慌张，
张翊还故意逗她：“这次也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？”林夕和张翊家在同一个镇上，
初中两人曾是初中同学。只是那时张翊是“行走的习题集”，课间都在演草本上演算，
眼镜后面的眼睛总是半眯着，像只没睡醒的猫。而林夕是喜欢坐在角落的乖乖学生，
校服领口永远扣到最上面一颗，下课也只会和前后排玩。
两人唯一的交集就是张翊作为课代表，而林夕就是他催收的对象之一。那时林夕酷爱看小说，
每次作业磨磨蹭蹭等同桌做完一抄就完事。
张翊也习惯她总是在自己要去办公室前最后一个交上，
他不会像催别人那样敲着桌子说“快点”，
每次都嘟囔着：“你怎么这么懒”“放学前要给我啊。”不知谁先起的头，说张翊喜欢林夕。
起因是那么多被老师表扬的人中，张翊只借了林夕的作文参考；又或某个午后的测验，
老师念完去隔壁班的名单，张翊看到蹙眉的林夕，爽快的替她去了。后来，自由活动时，
张翊被男生们推搡着往林夕的方向走，林夕明白意图后，飞快的跑开了，
剩下红着脸的张翊。那些起哄，林夕心里是不信的。毕竟，她想不出，
自己身上有什么地方，值得被他认真的注视。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
她的目光在扫向他时，总会多停留几秒，这种不一样像颗小石头，轻轻投在心里，
漾开的涟漪细无声，久久不散。后来听说他去了市重点，直到某个高中毕业的夏天，
张翊一行人出现在她家楼下，让她去不远的奶茶店坐坐。她去了，店里坐了七八个人，
有他们的初中同学，也有张翊的高中同学，大家闹哄哄的聊起高中的趣事，
张翊坐在他的对面，偶尔插句话。此时再看他，早已不是初中课间那个只埋首习题，
说话带点拘谨的少年了，他往前跑的那样快，早已站在她望不见的高度，而她还停在原地，
连伸手的勇气都显得多余。后面又见过几次，每次都有其他同学，有时是去看电影，
他买了票，分给大家时，把最中间的位置留给她；有时是去公园散步，走在石板路上，
他会下意识的走在马路的一侧，和她隔着半步距离。
是朋友间的邀约吗?好像又比普通朋友多了些特意。
林夕不是没在心里翻来覆去掂量过这份感情，两个人的大学不在同一个城市，来往不算密切，
可他微信回的不算快，他是时区好像总是慢她半拍，他忙完时，她已经睡了，她看到消息，
他可能已经睡了，这种错位像道无形的墙，把偶尔冒出来的关心隔得忽远忽近。
她会对着他半夜发来的消息发呆，是他刚好想起她，还是随手分享给很多人。
没有那句明确的话，一切都像悬在半空。林夕抓不住答案，
只能任这份模糊的感情在心里悬着，像场没下透的雨，湿了衣襟，却落不到实处。
林夕很怕同学去自己家，一方面是怕父母没完没了的盘问，一方面是那扇斑驳的防盗门后，
藏着她不愿提起的窘迫。她刚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。
身侧突然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：“刚才路过看见这附近好像有家台球厅，要不要去打一局？
”林夕这才猛的回过神——刚才只顾着看张翊，竟没注意他旁边站着这位。
“周屿”他嘴角带着笑意，眼角弯成好看的月牙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暖意。
林夕盯着眼前的人，意识到这就是张翊提起的发小，手不自觉的扒拉下散落额头的碎发，
刚才急着出门，头发定是乱糟糟的，此刻只觉得耳根发烫，恨不得找个理由回去打扮一番。
午后的阳光斜斜的切进台球厅，在地板上投下长方形的的光斑，绿绒台呢泛着柔和的光。
台球厅里的清脆的击球声断断续续，张翊随手拿起根球杆转着，
瞥向坐在休息区有些拘谨的林夕，扬了扬下巴：“你现在会打了吗？让他带你试试？
”林夕的台球是张翊教的，只是她对此并不感兴趣，只是记住了一些简单的规则。
现在她当然不能提这茬，只是摆了摆手:“不了，不了，我还是在旁边看着吧，
你们打你们的，不用管我，我去给你们拿瓶水。”周屿也没勉强，只是笑着点了点头，
转身摆起球来。最后一颗黑球落袋，张翊笑着扬了扬球杆：“赢了，这地方，没咖啡，
隔壁买杯奶茶庆祝下？”说罢，张翊已经大步往奶茶店里冲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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