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夜的医院产房,消毒水味混着血污漫进苏棠的鼻腔。她还没看清接生婆的脸,
就被裹进一床带茉莉香的被子,送进了乡下漏雨的土坯房。二十载寒来暑往,
她在漏雨的屋檐下啃过冷硬的红薯,在结冰的河埠头洗过全家人的衣裳,
被养母揪着乱发骂\"野种\"时,膝盖磕在青石板上渗出的血珠,
都比苏家雕花地砖上的金漆更烫。直到那张泛黄的亲子鉴定书拍在她面前,
她才终于握住了命运的绳索——属于苏家真千金的身份,和二十载的屈辱一起,
被她裹进行李箱,踏上了归途。朱漆大门刚跨进半只脚,
继母尖刻的声音便裹着香风戳过来:\"苏棠,你记住,这府里的主儿是清欢。
\"养女苏清欢正倚在雕花廊柱上,葱白指尖转着翡翠镯子,那是苏夫人亲手给她的及笄礼,
\"毕竟...你这种在泥里打滚的野丫头,哪懂上流社会的规矩?
\"苏棠垂眸看自己磨破的袖口,喉间溢出一声轻笑。二十年前在泥里打滚时,
她早把人心的恶意嚼碎了咽下去——那时她跪在雪地里求一口饭,
养母的耳光比雪籽还密;如今她站在金丝楠木家具前,那些曾经扎在她身上的刺,
早化成了绕指柔。\"清欢说得是。\"她声音轻得像片鹅毛,眼尾却洇出淡淡红痕,
\"我...我只是想看看妈妈。\"苏夫人正坐在牡丹亭里插花,听见这话手一抖,
玫瑰花瓣落了满裙。这个被她遗弃的女儿,眉眼竟和她年轻时有七分相似。接下来的日子,
苏清欢的\"作妖\"像永不停歇的风暴。她在宴会上故意撞翻苏棠的香槟,
却在次日让媒体拍到苏棠\"失控推人\"的照片;她伪造苏棠与投资人的暧昧聊天记录,
转头就哭着说\"姐姐只是太想得到爸爸的认可\"。大哥苏砚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,
被苏清欢三言两语哄得团团转,竟把苏氏在东南亚的招标项目书塞给了她,
美其名曰\"帮姐姐争口气\"。苏夫人更是变本加厉。苏砚投资失败亏了三千万,
她连夜送来银行卡时,手指都在发抖:\"小砚最近压力大,你别跟他计较。
\"可苏棠生日那天,她捧着亲自做的长寿面推开房门,
却看见苏夫人正给苏清欢戴上刚从巴黎运来的珠宝:\"清欢戴这个才衬你的气质。
\"这些刀光剑影,苏棠早就在心里列好了清单。她会在苏夫人抹眼泪时递上热毛巾,
轻声说:\"妈,我知道您疼小砚,可我也是您女儿啊。\"她会在大哥躲在书房借酒消愁时,
陪他喝得微醺,指着窗外的霓虹灯说:\"哥,你要是愿意信我,我带你把亏的钱都赚回来。
\"她甚至会在苏清欢造谣她\"私生活混乱\"时,
红着眼眶拿出监控录像:\"妹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?\"最狠的一步棋,
下在父亲七十大寿那天。苏棠翻出了当年在育婴堂的旧档案,
又托人从乡下找来了当年照顾她的老保姆。
刻着\"苏\"字的玉佩——那是苏家给真千金的信物——苏振邦手里的茶盏\"啪\"地碎在地上。
寿宴厅的水晶灯晃得人眼晕。苏振邦手里的茶盏裂成两半,滚烫的茶水泼在真丝衬衫上,
他却浑然不觉,目光死死锁在那半块玉佩上——边缘的缠枝莲纹路,
和他藏在书房保险柜里的那半块,严丝合缝能拼成完整的\"苏\"字。
\"当年...当年育婴堂的人说...\"他喉结滚动,声音发颤,\"说小棠被抱走时,
手里攥着这半块玉...\"苏清欢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她记得清楚,
上个月在旧阁楼翻到的玉佩,明明是她让人用香蕉水泡了三天,
又拿砂纸磨掉边角的——怎么会和父亲手里的半块严丝合缝?\"爸。\"苏棠上前一步,
将玉佩轻轻放在红木餐桌上,\"当年育婴堂的王嬷嬷,我前天去拜访过。
\"她转向角落里垂首的老妇人,\"王奶奶,您说说,二十年前那个雨夜,
是谁把裹着茉莉香被的女婴塞进您怀里?\"王嬷嬷颤巍巍站起来,
浑浊的眼睛里泛着水光:\"是...是苏夫人的陪嫁张妈。她给了我二十块大洋,
说这孩子命苦,让我...让我千万别让孩子知道自己身世。\"厅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。
苏夫人扶着桌角的手在抖,翡翠镯子撞出细碎的响:\"你胡说!当年是我亲自把你送走的,
怎么可能...\"\"您当然亲自来。\"苏棠忽然笑了,声音甜得发腻,\"您穿着香云纱旗袍,
涂着丹蔻指甲,把我裹在茉莉香被里时,还说\'可怜见的小东西,等你长大,
妈给你备金镯子\'。\"她顿了顿,眼尾泛红,\"可后来我才知道,那香被里塞的不是棉花,
是晒干的茉莉花——您怕我身上有奶腥气,特意拿花熏了三天。\"苏夫人踉跄着后退半步,
撞翻了旁边的花瓶。玫瑰花瓣落在她脚边,像一滩凝固的血。
\"至于大哥的项目书...\"苏棠从手包里抽出一份文件,\"这是东南亚招标会的监控录像,
苏砚哥当时说要给我买奶茶,让我在休息室等他。\"她将投影打开,
画面里苏砚正把牛皮纸袋塞进苏清欢的包,\"而妹妹您,当天就拿着这份标书,
找到了陈总说\'我哥说这个项目非我莫属\'。\"苏清欢的脸瞬间惨白。
她想起那天苏砚醉醺醺地说\"我妹最能干了\",原来从一开始,她就是个被推到前台的棋子。
\"还有姐姐的\'私生活混乱\'。\"苏棠点开手机视频,画面里苏清欢正对着镜子补妆,
\"这是您在酒店房间换衣服的样子,被我让人从门缝拍的。\"她看向苏夫人,\"妈,
您说我要是把这些发到家族群里,明天苏氏的股票会跌几个点?\"苏夫人突然捂住胸口,
呼吸急促起来。苏砚这才注意到母亲的异样,慌忙扶住她:\"妈,您怎么了?
\"\"我...我有心脏病...\"苏夫人抓住儿子的手腕,目光扫过苏棠时终于卸了气,
\"小棠,是妈对不起你...\"\"现在说对不起,晚了。\"苏棠后退半步,
避开她伸过来的手,\"二十年前我在漏雨的屋檐下发高烧,
是王奶奶背着我走了十里山路去诊所;十年前我在河边洗衣服,看见别的孩子扑进妈妈怀里,
我蹲在青石板上哭了半夜。\"她的声音突然冷下来,\"这些债,不是几句道歉能还清的。
\"苏振邦终于回过神,抓起桌上的座机:\"张律师,立刻准备亲子鉴定复核,
还有...召开董事会。\"他看向苏棠,眼里有愧疚也有决绝,\"小棠,爸欠你的,
会用余生还。从今天起,你就是苏氏集团第一顺位继承人。\"苏清欢突然尖叫着冲过来,
抓起桌上的骨瓷盘砸向苏棠:\"你凭什么?!你不过是个野种!\"瓷片划破苏棠的手背,
血珠渗出来,在米色地毯上晕开小红花。苏棠不躲不闪,任由血珠滴落。
她望着苏清欢扭曲的脸,
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——养母举着烧红的火钳吼\"你根本不是我们家的种\",
而她抱着冻僵的脚趾,在灶台底下缩成一团。\"野种?\"她轻轻擦掉脸上的碎瓷屑,
\"至少我现在,是凭自己的本事站在这里。\"警笛声从门外传来。
张律师举着文件走进来:\"苏先生,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,和您匹配度99.99%。
\"他看向瘫坐在地的苏夫人,\"另外,苏夫人涉嫌伪造文件、商业欺诈,我们已经报警。
\"苏砚终于清醒过来。他看着苏棠手背上的血,又看看哭到脱力的母亲,
突然想起这些年苏清欢在他耳边说的\"姐姐嫉妒你\"、\"姐姐想抢你东西\",原来全是谎言。
他蹲下来,轻轻碰了碰苏棠的手背:\"姐,对不起...\"苏棠抽回手,用纸巾按住伤口。
她望着厅里混乱的人群,望着父亲鬓角的白发,望着大哥眼里的愧疚,
忽然觉得这一路的泥泞,终究是值得的。窗外起风了。她摸了摸口袋里那半块玉,触手温凉。
二十年的委屈像潮水般涌来,却被她稳稳地挡在心门外。\"把医药箱拿过来。
\"她对旁边的佣人说,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,\"然后,通知公关部,
准备新闻发布会。\"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夜空时,苏棠正站在落地镜前。
镜中女子白衬衫袖口染着血,却仍挺直脊背。她伸手抚过锁骨间的半块玉佩,
体温透过皮肤渗进来——这是二十年来,第一次有人把它当作真正的信物。\"苏**。
\"张律师捧着文件夹站在门口,\"苏夫人已被刑拘,她名下持有的苏氏股份将被冻结。
根据公司章程,您作为第一顺位继承人,需要尽快完成股权变更。\"他顿了顿,
\"另外...陈总那边刚刚发来律师函,要求解除与苏清欢的合作协议,并索赔三百万。
\"苏棠接过文件,指腹蹭过封皮上的烫金logo。三个月前她还蹲在劳务市场等零工时,
连打印店的A4纸都要挑最便宜的;如今那些曾对她冷眼相待的人,正排着队来求她签字。
\"让法务部准备应诉材料。\"她将文件递回,\"另外,联系陈总私人助理,
就说...我明早会亲自去他办公室解释。\"张律师欲言又止,最终点头离开。
走廊里传来脚步声,苏砚抱着保温桶站在转角,额发还带着湿意:\"我煮了南瓜粥,
你小时候最爱喝的。\"他挠挠头,\"王奶奶说你胃寒,这个暖...\"苏棠接过保温桶,
掀开盖子的瞬间,甜糯的香气漫出来。她舀了一勺吹凉,
送进嘴里时眼眶突然发酸——上一次喝到这样的南瓜粥,还是十二岁那年,
在育婴堂的厨房帮厨,王嬷嬷偷偷塞给她的半碗。\"哥。\"她轻声唤道,
\"以后别叫我姐姐了。\"苏砚的筷子\"当啷\"掉进碗里:\"啊?为什么?\"\"温然也好,
苏棠也罢。\"她低头搅着粥,\"我现在是他们嘴里的\'真千金\'、\'继承人\',
但这些称呼太沉了。\"她抬眼时目光清亮,\"叫我小棠吧,像小时候那样。
\"苏砚喉结动了动,重重点头:\"好,小棠。\"三天后,苏氏集团总部大楼。
苏棠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站在落地窗前,俯瞰着楼下的车水马龙。
助理小周抱着平板电脑跟在身后:\"苏总,上午的董事会您准备怎么开?
老股东们对您接任还有些疑虑。\"\"把上个月的财务报表给他们看。\"她转身时,
西装裙摆扬起利落的弧度,
\"再把东南亚项目的最新进展放一遍——陈总昨天已经在合作意向书上签字了。
\"小周翻着资料,忽然抬头:\"对了,楼下有个老太太找您,说是...您的奶娘?
\"苏棠的动作顿住。二十年了,王嬷嬷的背该更驼了吧?她记得上次见面时,
老人还扶着拐杖,在乡下土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。\"让她上来。\"她扯松领带,
\"泡杯陈皮茶。\"电梯\"叮\"的一声开了。王嬷嬷扶着墙壁站在门口,手里攥着个蓝布包裹,
银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。她颤巍巍走进来,突然要跪,被苏棠一把扶住:\"嬷嬷,
您这是做什么?\"\"大**...\"王嬷嬷老泪纵横,
\"我给您带了...带了您小时候的虎头鞋。\"蓝布包裹打开,
一双绣着红鲤的小鞋躺在里面,针脚细密得能数清线穗。苏棠蹲下来,
轻轻摸过鞋尖的并蒂莲:\"我走那天,您把这个塞在我襁褓里...\"\"是苏夫人让我扔的!
\"王嬷嬷突然激动起来,\"她说\'野种留着也是祸害\',可我半夜翻墙出去,
把鞋埋在院子里老槐树下。去年拆迁队来,我跪在地里挖了半宿...\"她捧起鞋子,
\"大**您看,鞋底还钉着我当年求的平安符。\"苏棠接过鞋子,
指腹触到鞋底的凹凸——那是王嬷嬷用纳鞋底的锥子,一下下凿出来的\"平安\"二字。
她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,自己裹在茉莉香被里发抖,
而王嬷嬷背着她在泥地里跑了十里,每一步都踩得水花四溅。\"嬷嬷。\"她轻声说,
\"以后跟我回家。\"王嬷嬷愣住,随即抹着眼泪笑:\"好,好...\"董事会准时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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